萬劫不復

01.

 

「分手吧。」

 

周澤楷反覆查看手機，在毫無任何預警的情況下，對方突然傳來這樣的訊息，一開始的確讓他嚇了一跳。

這封短訊的發送者來自喻文州，而發送時間正巧在剩沒幾分鐘就要結束的4月1日。

挑這個時間點傳來，不免讓人猜測是不是對方的惡作劇，他還預期對方接著會再傳來個「愚人節快樂。」，但是時鐘指針已經悄悄地跨過了12這個數字來到了隔天，對方都沒有再傳來任何訊息。

也許喻文州發完就去睡了，等著隔天早起看他的笑話，周澤楷這麼想著，又再一次打開手機，看著那三個字想像喻文州輸入訊息時的樣貌，應該是如常一樣地笑著，甚至可能會想到自己驚慌失措的表情而真的笑出聲來。周澤楷想了一想，覺得自己不能落於人後，輸入了一個好字，他想，喻文州一定沒猜到他會這麼回，說不定隔天早上就能收到喻文州傳來一封：「早安，小周。昨晚開玩笑的，你沒當真吧？」，周澤楷會心一笑，按下傳送鍵便抱著手機微笑著入睡。

隔天一早，周澤楷查看手機時，發現並無任何新消息，連平常按時發送的「早安，小周。」也沒有。

周澤楷拿著手機左思右想，喻文州一向起得比他早，早安簡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，但自從開始後就無間斷地保持著，所以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沒有了。周澤楷拿著手機在等簡訊，他想：一定是喻文州起得比他晚，然而有什麼事情能讓那個一向早起的喻文州晚起呢？一想到有可能是因為生病，他就突然覺得坐立不安，但今天是平常日，再一個小時就是訓練時間，周澤楷不可能翹掉練習，而且他也無法證實喻文州是不是真的生病了，他只是猜。

周澤楷思考是不是該打通電話，可是又想如果對方真的病了，是不是也不方便接手機？

他在房裡躊躇了好一會兒，才打開通訊錄找到喻文州的名字準備撥號時，房門就被敲響了，還沒等他開門，敲門者又隔著門板問了句：「小周？還在睡嗎？」

周澤楷看了眼時間，心想不妙，他考慮太久，訓練的時間都快開始了，連忙開門回應：「沒有。」

剛一開門便看到江波濤一臉愣住的模樣，連敲著門的那一隻手都還懸在半空中，周澤楷撓了撓頭有點無辜，又說了一句：「走吧。」試圖喚醒江波濤。

江波濤收回手，調整表情，這才仔細觀察周澤楷的樣子，對方看起來不是睡過頭，只是不知道在忙什麼，就連現在也是有點侷促不安的樣子，不停地查看手機。

周澤楷彷彿能感受到江波濤傳來的視線所表露的訊息，在被關心之前搖搖頭說：「沒事。」

距離訓練時間剩不到十分鐘，現在再去食堂吃早飯也有些遲了，周澤楷索性不吃，進了訓練室就朝自己習慣的位置上坐去，其他隊員有的在做手操，有的在逛淘寶，有的還在玩小遊戲，每個人都專注在自己的螢幕上，連周澤楷和江波濤前後腳進訓練室也沒有人發現。周澤楷向來不是發話者，而江波濤也只是拍了拍手喚起大家的注意，說了聲：「網頁、小遊戲該關的關一關，訓練開始了。」

周澤楷坐定位後先習慣性地打開QQ登入，隨手點開常用連繫人，索克薩爾顯示是在線的。

周澤楷瞬間鬆了一口氣，但他還是打開視窗敲了一個問號過去。

螢幕另一端的人本來就在電腦前面，自然是接收到了消息，揚聲器傳來一聲滴滴滴，正在做手操的喻文州抬眼掃了一眼螢幕右下角，訊息是來自一槍穿雲的。

喻文州看了一眼之後便沒再理會，彷彿不當一回事，做完手操就逕自打開軟件開始了今天的訓練。

一直到了休息時間，他才又收到第二個問號。

看起來周澤楷也是發了第一個問號之後就開始做訓練，沒有閒暇顧及他有沒有回應，現在似乎也是輪迴的休息時間，才有空再發來第二個問號。

周澤楷這個人一向話少，就連發過來的訊息都很簡潔，喻文州並不是看不懂這個問號想問的事情，只是雖然他懂，卻不想回答，也覺得沒有必要回答。再來回看了看周澤楷發來的訊息時間間隔，心想著第一個問號大概是在問昨晚的簡訊，而第二個問號大概是怎麼沒有回應。喻文州看著兩個問號，再定睛瞧了一下時間，才突然驚覺有哪裡奇怪，原來是他時間點選的不好，但是卻也是他考慮了很久所下的決定，他把手放在鍵盤上思考了一下，還是決定回覆周澤楷。

周澤楷一直注意著他和喻文州之間的視窗，看到了正在輸入訊息後立刻聚精會神。

卻沒有想到等來的是一句：「抱歉，我沒在開玩笑。」

 

02.

喻文州向來溫和，對任何人都是如此，周澤楷自知自己在對方心中絕不是什麼特殊的存在，可他還是被喻文州給吸引了。在察覺到自己的感情之前，周澤楷就有意無意地對喻文州好，雖然這是僅就他自己本身認定的好，畢竟兩人不屬同一戰隊，見面時間有限，僅能抓著空閒的休息時間偶爾在QQ上交流。

然而周澤楷場上場下都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，除了偶爾發過去幾個表情和問好之外，就再無做其他的舉動，全被喻文州當作是隊長與隊長之間單純的友好表現，久了也就像朋友一樣，雖然無法成立話題，但還是會偶爾給他發幾張宵夜照或日常照，如同對待所有人一樣地對待周澤楷，並無任何分別。

但是漸漸地，周澤楷似乎不再滿足於現狀。

最一開始察覺這股異樣心情是在輪迴和藍雨常規賽結束的那一晚上，那次是藍雨主場。

剛打完比賽，他如常地與隊員們在餐館裡慶祝勝利，那家店還是喻文州推薦的。聽說是他們藍雨人也常去光顧的店，周澤楷雖然沒有邀請他們，但也暗自想著他們藍雨這次會不會也來，所以眼睛一直時不時飄向門口。

結果沒有。

回到飯店之後，經理宣布隔天早上斑機的時間，叮囑他們不要忘記在大廳集合後便解散了大夥，鬧了一晚上眾隊員們每個人都很疲憊，也沒想再續攤便各自回房，周澤楷也不例外。

當他洗完澡躺在床上閉上眼回想今晚的比賽時，他突然有點興奮，明明不是第一次獲得勝利；也不是一場多麼重要的勝利，他只是想到今天賽後兩隊人馬握手時，喻文州握著他的手說：「打得不錯。」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，他還是愣了一下，還沒能等他開口說些什麼，喻文州就接著下去握江波濤的手，聽起來這麼場面話的四個字，卻被周澤楷牢記著並沉浸其中，直到冰涼的觸感被另一雙溫熱的手覆蓋，驚人的語速隨著握上來的手滔滔不絕，周澤楷卻還在回味，不自覺小聲地脫口而出：「打得不錯。」

黃少天突然噤聲，看了一眼連周澤楷都沒能自覺而顯露於外的笑容，配上剛才說的雖然小聲卻也清晰的四個字，頓時以為在對他說，安靜了一秒後才回過神，罵罵咧咧地說了句：「本少的表現還用得著你評比。」一時間也忘了自己剛剛講到哪裡，悻悻然地鬆開周澤楷的手去荼毒下一個人。

當時周澤楷一直沉浸在喻文州的聲音及笑臉之中，並沒有聽到黃少天說了什麼。

所以現在回味的時候也只是一直在想著喻文州，想著想著，他摸了摸床頭找到手機，打開來查看，有一則新消息，來自索克薩爾的。

「好吃嗎？」

周澤楷看了一眼，只有三個字，沒有附圖也沒有其他說明，他一邊回想一邊思考要怎麼回覆，突然想起來今晚上的那家店裡，滿桌的菜色之中似乎有什麼熟悉的影像，他回頭翻找了喻文州給他發過的宵夜照，果真找到了一模一樣的，他勾起唇角，回了一個字。

「嗯。」

他突然有點期待下一場和藍雨的比賽。